相川

我的思绪飞出了窗户。

常说人自有命数,可我没想到此生我的寿命竟如此之短。

今早我心血来潮第一次掏出时间怀表看我剩余的寿命。十五个小时整。我以为看花了,揉了揉眼睛,睁开后秒钟已经开始倒数了。57、56、55……

我不知该做何反应。毕竟我直至今天伊始才过完我的十八岁生日,我沉浸在成为一个成年人的喜悦中。

我还没来得及去体验成年人的世界,我的生命就要结束了。

“它出错了吧……”我隔会儿又查看一下。我的时间在流逝,无论怎样都阻止不了。

无奈之下,我打电话给多年的好友。

“铃,你的寿命还剩多少?”

“哦……我看看。一二三四五六,六位数啊。怎么了吗?”

“没……我晚点打给你。”

我瘫坐在床上,连呼吸都忘了。仿佛置身于深海,耳与鼻都灌入海水,张开嘴求救却只吐出了气泡。

窗外嘈杂的声音全被阻挡在外,房间里静到只能听到我心脏跳动的声音。

眼下是早春,冰雪消融的时刻应该是最冷的,我却出了一身汗。

拖着疲软的步伐踱去浴室泡澡,母亲在外头唤我吃早餐。我潜入水面下,暂时不去想那件事。

早餐吃得味如嚼蜡,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《围城》里的那段话了。

“要我吃那么差的伙食就能多活几年的话那我也乐意啊……”我放下筷子小声嘀咕。

“嘟哝啥呢,吃饭。”

“饱了。”

“你这孩子……”

回到房里我呈一个“大”字趴在床上。我掏出怀表一看,只剩十三个小时左右了,现在是八点零四分了。

人到生命的尽头才会感到时间飞逝。

我才十八岁,我的生命才刚开始,我还不想死。

无力感侵袭全身,我抱住膝盖无声地哭。哭到眼泪都干后又爬起来写遗书。

第一次死亡根本没有经验,我写了几行感到腹中空空,对父母亲表达感谢之后是“务必在每年祭日带上我最爱的可乐炸鸡”。

终归是要死了,哭有什么用,还不如填饱肚子做个幸福的饱死鬼。

大脑还没思考完,就拿起手机打给铃了。

“铃!穿上你就靓丽的衣服,出来玩嘛!”

“诶……昨天不是才刚过完生日吗?”

“求你了!今天是成为大人的第一天!”

“那半小时后在你家见面吧。”

“好!”

我跑到楼下的花店买了九十九朵玫瑰给老妈,单膝跪地递给她。

“送给我最漂亮的妈妈!能当你的女儿真好啊!”

她笑得乐不可支,连忙拍照发给还在上班的爸爸。

接着我又给爸爸发了要对妈妈好些之类的话。他们只是认为我长大了,殊不知这是我的告别方式。我想象不出没了我他们该有多伤心。

我穿上最喜欢的制服,抹上艳丽的口红。死的时候一定要漂亮,死后可就只剩白骨了。

我给所有我爱的、感到愧疚的人都表达了感谢与歉意,如若不是时间有限,我真想一个个登门拜访。无论爱也好恨也罢,黄土一埋就什么都散了。

和铃在外边疯玩了一天。

夜晚八点钟左右,我们沿着岸边走吹海风,衣装单薄的我们在寒风中哆嗦。

我鼻头一酸,颤着声音唱歌:“Remember me,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 bye. Remember me, don't let it make you cry……”

唱到西班牙语部分我停下了,铃张口接下去。

我抱着她哭,她以为我受了什么刺激,一直抱着我问我受了什么刺激。话到嘴边都变成了呜咽声。

她送我坐上车,一脸担忧地挥手说再见。

“明天见。”我挂着眼泪笑着说。门关上了。

还有十秒钟,我从窗户那儿探出头大声喊到:“铃!谢谢!谢谢你!”铃拼命挥着手。

怀表里的数字不紧不慢地倒数。

3——

2——

1——

再见了,我的生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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