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川

我的思绪飞出了窗户。

钱府的一位长工病了,钱府的老爷看我身强体壮,便将我从三人里挑出来去做短工。

我沉默寡言,人也勤劳,不时得到老爷夫人的打赏。

听闻钱府的千金莺莺小姐美到不可方物。传言在七夕那天她盛装去游灯会,第二日就要大婚的叶氏与莺莺小姐对上眼了,回去之后忘不了那惊鸿一瞥,毁了婚约不说,整日整夜的思念她,每日必定到钱府门外嚷着要见她一面。钱老爷无奈之下报了官,听狱差说,他在狱中已发了疯……云云的故事听了实在太多。

我进钱府只想捞几个子儿,同行的人都是为莺莺小姐而来的。

在钱府里待了好几年的长工都不一定见着莺莺小姐,更何况是我这个只做几天的短工呢。

也许正应了那句“有心栽花花不开,无心插柳柳成荫”,旁人越想见越是见不着,我本无意见她却正好见着了。

那日我在院里扫落叶,一直紧闭的厢房的门“嘎吱”一下开了。从里边走出两个老仆人,守在左右两边。过了会儿,身着翠绿衣服的小姐也袅袅婷婷走出来了。

娇小玲珑用在她身上很合适,估计只到我胸膛那儿。仆人把她的头发攒成两股,往两边打了个圈绕到脑袋后边。不知为何,我应当夸她天真烂漫或是别的什么,可我只想到厅堂里摆着的瓷瓶儿。

莺莺小姐可能要出门了。她经过我身旁时我低下了头——我老是忘记行礼,被批了多次才记住。我偷瞥她,不知是这绿色衬肤白,还是这白皙的皮肤衬得这绿青翠欲滴。

我对她的印象只有肤白和瓷瓶儿把手辫。

她也没那么令人惊艳,也许是因为七夕那天盛装打扮加上夜色朦胧的缘故吧。依平日里的姿色仍然能让叶氏念念不忘。

几天后长工病好了,老爷看我干活勤想留住我,无奈挂不住那位干了十几年的长工的脸。就说:“往后若是你实在找不到去处,方可来我府上。府里有些人不太中用咯。”末了还赏了我一袋碎银子,分量很足。

他的意思是得等某个人死后我才能替补进去,我没那么多精力耗着。管不住喜欢吃酒的嘴就得去挣酒钱。令我意外的是这钱老爷竟然这样阔绰,我猜想是因为我勤劳,他多多少少喜欢我的缘故吧。

他还赏了我一顿好吃食,分我几件绸衣,留我过夜。绸衣我穿不着,打算明个儿起来就去当掉。

酒肉穿肠过,佛祖不知跑哪儿去了,我只想睡上一觉。

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窗外传来声音,接着就是猫叫声,我翻身继续睡。

“短工——短工——”她叫的急促,还拍起了窗户。

我连忙蹑手蹑脚地走出去。这丫头,怕不是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睡一个大房间,被老爷夫人知道自家的宝贝千金半夜跑到仆人的卧房外,我估计这辈子就吃不到酒了。

我将她拉到墙那儿,急匆匆地问她:“你找我作甚?”

她可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呢,我不相信男男女女的情情爱爱,更何况她与我是天壤之别。

“听说你要走?”她扯着我的衣袖,皱起了秀气的眉毛。

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。

“是。”

“带上我!我不想留在这个地方了!一年才能出几次门,生怕我被别人掳了去!”她越说越激动,杏仁眼里噙满了泪。

我赶紧捂住她的嘴。

“你就不怕我是坏人?”

“不怕!阿爹说你正直,阿娘也认可你!”

这家人真是蠢到一块儿去了。

“好,你等我拿上那袋银子。”

我拿到手后在墙边蹲下了,“上来,翻过去。”

“我不敢……”

“那我可自己走了。”

她沉默几秒,踩上了我的背。

她闭着眼坐墙上不敢动了,我翻过去,“下来!”

她又闭着眼扑下来。

城头的马夫是彻夜不眠的,等着那些盗贼小偷找上他,用他的马车运赃物。

我给了半袋银两给他他才肯载我们。莺莺小姐一直掀起帘子往外看,咕哝着如果是白天该有多热闹。出了城蚊蝇多了,她这才肯放下来。

她天真过头了,变成了愚蠢。

白天别说城门了,连家门都踏不出去。同时,我又在想她是如何躲过在房里伺候她的仆人的。也许是用了迷汗药吧,那又是哪儿来的呢?

她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。鸦睫轻颤朱唇微启,白皙的脸蛋透着健康的粉红。

我拉开帘子,不远处的灯火暧昧地摇曳着。我寻思,她一定能卖个好价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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